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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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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寧一時間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才像不相信周睽的話般搖頭道:“但是,但是……”

“你覺得你能控制住自己,一直不魔化?”周睽問。

澹寧嗯了一聲。

周睽繼續邁開步子向前走:“也許吧。”

澹寧追在他身後:“什麽意思?”

“你是人魔雙血,應該知道魔化是怎麽回事吧?”

澹寧現出些遲疑,咬了下嘴唇道:“是……欲望與惡意。”

“人和魔物都有欲望,但人終究有善的一面,而魔物沒有。”周睽看著他,從容道,“與其說人魔雙血是魔族血脈與人族血脈在互相爭鬥,不如說是善與惡的交鋒,一旦在欲望的誘惑下失去底線,就會魔化。”

扛不住欲望的誘惑,放棄作為人的底線與良知,選擇魔化和肆無忌憚地索取。

澹寧向前一步:“可是……”

周睽停住,讓他先講。澹寧卻突然發現自己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他只是下意識地反駁,真論到理論知識,他遠沒有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周睽深厚。

可心裏就是不服氣周睽可能會得出來的結論。

“沒有什麽可是,心智堅定的確能推遲魔化的時間,但魔族血脈天生比人族血脈強大,結果其實是註定的。”周睽沒有因為他的表現有所保留,說出來的話字字誅心。

“你也覺得我會魔化嗎?”澹寧問。

周睽下意識地想點頭,卻在看到面前青年的表情時猶豫了。

為了與他對視,澹寧微微擡頭,他全身都因為緊張有點繃著,顯出脖頸到下頜的完美弧度。

平心而論,他的長相挑不出一點缺點,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就連他的睫毛都很長,向上翹出漂亮的弧度。可現在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全是純粹與不甘。

見周睽沒有回答,澹寧又追問道:“如果你也覺得我會魔化,為什麽要把我留下來?”

“即使是人,在種種誘惑之下也可能變得和魔物沒什麽區別。”

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沒有理由瞞著澹寧。說完之後,周睽沒有再看他,轉頭離開。

澹寧沒有再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也曾在朔日的疼痛中問過,是不是自己本不應該出生,否則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地遭受這麽多苦難。

母親已經死去很多年了,偌大的世上,沒有一個人覺得他不會魔化。

可人終究是要活下去的。

許久之後,澹寧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的眼神依然堅定,身子卻放松下來。

無論如何,總是要活下去的。

他扭頭沖周睽離開的方向輕輕哼了一聲,換了另一個方向走遠了。

澹寧到底還殘留著點少年心性,兀自跟周睽賭著性子。盡管知道魔化不是一時半刻會發生的事情,卻依舊較勁般想證明自己會永遠保持人的樣子,不會魔化。

他心底知道這樣的行為有些無聊,但人魔雙血的問題一直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如今被觸痛,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難道身為人魔雙血,就必須要認命不成?

墨雲宗的一間藏書閣裏,澹寧將手中的書翻到下一頁。

最近周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沒有搞清楚周睽所謂的“留他有用”究竟指的是什麽,但前不久發生的事,讓澹寧覺得這件事可能並不簡單。

他在墨雲宗沒有很大的自由度,出不了周睽的私人禁制。不過周睽不愧是一宗之主,僅禁制內他的普通收藏,就足夠澹寧了解到很多他在玄霜派接觸不到的東西。

關於魔族與魔淵的資料、高深的功法、更為詳細的歷史……澹寧近半個月都把時間花在閱讀上,周睽肯定有更為隱秘的東西瞞著他,但目前澹寧能找到的東西對他來說已經足夠震撼。

“魔淵封印破損五年之後,雲希夷集全墨雲宗之力,血祭三千人,終得以補全封印,自此魔族不能為禍人間。”

這裏的雲希夷應該就是三百年前的墨雲宗宗主,澹寧目光在“血祭”一詞上停留一會,繼續讀下一段。

“此戰之後,墨雲宗戰死者十之八九,雲希夷亦重傷而亡,自此墨雲宗斷傳承、絕宗祠……”

後面的內容倒是跟他了解的差不多。魔淵封印被修覆後,墨雲宗就一蹶不振,弟子死得不剩幾個,傳承幾乎斷絕,直到周睽出現才得以覆興。

只是,澹寧皺眉,前面提到的血祭……歷來血祭就是不祥之術,只有邪門魔道的功法才會涉及到這方面,難不成修覆魔淵封印需要血祭不成?那後面的導致墨雲宗覆滅的大戰又是怎麽回事?

偏偏這本讀起來像極了野史的書後面全在寫淩玄臺是怎麽跟萬象門爭奪第一大門派的位置的,澹寧翻了好幾遍,確定書中沒有關於此事更多的記載,只能作罷。

關於“血祭”,眾人熟知的歷史裏根本沒有這件事,而幾乎所有記載也都對那次大戰含糊其詞。澹寧當然不會全然相信書裏的東西,卻也隱隱察覺到當初的事也許沒有那麽簡單。

墨雲宗又不是玄霜派那種小門小派,就算是面對魔族,也沒有這麽不聲不響就滅門的道理。

澹寧抽了抽嘴角,把手裏的書放回去,手指劃過書架上一個個書脊,用神識粗略感受裏面寫了什麽。

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再找到點什麽。

此時突然有人從門口小聲喊他:“師弟!”

澹寧轉頭:“阮臺?”

“師弟這幾天過得怎麽樣啊?”阮臺站在門外笑瞇瞇地問候他。

“還行,”澹寧不卑不亢答道,“你怎麽來了?”

阮臺正是他之前問過路的墨雲宗弟子,此人似乎認為澹寧可能是周睽秘密收下的徒弟,沒過幾天又找到澹寧跟他打招呼。

澹寧正愁自己兩眼一抹黑沒有消息來源,見對方如此自然大喜,假裝沒有看到對方眼裏的討好結交之意,模棱兩可地說自己不太方便表明身份。

他說的都是實話,至於對方怎麽理解……反正自那之後阮臺的眼神都更熱切了些。

阮臺苦笑著對澹寧打趣道:“師弟開玩笑,我們與你不一樣,沒有令牌誰敢來宗主這裏啊?”

“那今日?”澹寧問。

“今天還得托白堂主的福,我奉他的命來取幾年前在宗主這裏祭煉的一桿窄木幡,估計是怕那幾個淩玄臺的人搞幺蛾子。”

前面的話澹寧基本沒聽懂,墨雲宗除了周睽和阮臺他誰都不認識,後半句話卻讓他瞇起眼睛:“淩玄臺?來做什麽?”

“我哪能知道啊?這都是那些大乘期化神期強者之間的事情了,”阮臺一攤手,使了個眼色,“師弟或許可以去問問宗主?”

澹寧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

阮臺趕時間,與澹寧又說了幾句便匆匆離去,離開前還不忘旁敲側擊地問澹寧喜歡些什麽東西。

“精巧一些的玩意就可。”澹寧心裏想的全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隨意應付著回答了幾句。

阮臺一走,他立刻回身。如果沒有記錯,剛剛看到的各種雜七雜八的書簡和卷宗裏,有一些是記錄墨雲宗和其他門派的往來信息的。

他一目十行地掃過相關記錄,終於確定,在過去的幾十年間,墨雲宗和淩玄臺只來往過兩次。

一次是周睽剛成為墨雲宗宗主,淩玄臺派人來道賀。

一次是淩玄臺弟子處理事務,誤傷了墨雲宗門人,周睽出面去討說法。

除此之外,墨雲宗和這個實力並列第一的大門派居然再無糾葛。

和其他門派的來往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大部分時候都當彼此不存在一樣。甚至是一些勢力弱小的門派,也沒有一個想來投靠墨雲宗、試圖得到一點庇護的。

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現在的墨雲宗宗主來路不明。

沒有人知道周睽的師承來歷,他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實力和手段都非同一般——誰也說不上來,短短幾十年,周睽到底用了什麽方法,才讓墨雲宗振興成現在的模樣。

關於他詭異的功法更是有多種傳聞,從邪修到異法不一而足。相信如果不是魔淵封印一直平安無事,其他門派絕不會讓周睽待在墨雲宗這個位置如此敏感的地方。

想到這裏,澹寧心重重一沈。

魔淵封印不穩已經幾十年了,周睽瞞得可謂滴水不漏。

至於那身詭異功法,周睽親口承認來自魔淵。

“我在魔淵待了快三百年。”

周睽當初說這話的時候,澹寧想的全是魔化的問題,並沒有細究,現在回想起來卻越來越心驚。

今日淩玄臺的人又找上門……澹寧毫不懷疑,他們來的理由和萬象門可能差不了多少。

周睽到底想幹什麽?他難道真是從魔淵裏走出來的鬼魅?

事情超出預期太多,澹寧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可不想因為周睽而把自己給賠進去。

或許該找個機會離開,只要足夠遠,周睽下在他身上的標記超出感應範圍,就再沒人能管到他。

何況澹寧十分懷疑,到時候周睽抽不抽得出精力來管他。

晚上再一次到魔淵封印面前,澹寧的心已經靜了許多。

來自魔淵的黑色霧氣在他面前盤旋翻騰,可能是體內魔族血脈的原因,這些霧氣其實讓澹寧覺得親近。

他之前在周睽面前沒有表露出來,現在也沒有靠近一步。

魔淵封印已經不穩了……

既然如此,能從魔淵裏出來的魔物絕不會只有自己早先見到過的那一個,該有一大批才是。

澹寧不知道這些魔族都被周睽怎麽處理了,但如此下去,就算周睽手段了得,也遲早會有瞞不住的一天。

澹寧坐在魔淵封印旁的巨石上,手裏無意識地把玩自己的玉佩,試圖把這一堆東西理清楚。無奈知道的太少,無論怎麽樣都只能得出周睽不太正常這個頗為離譜的結論來。

“怎麽在這裏?”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澹寧一驚,差點手抖沒拿穩把玉佩扔了。

他回頭謹慎地看著周睽,對方大半個月沒來找過他,怎麽偏偏這時候來了?

周睽對澹寧的由於仿佛渾然不覺,走到他旁邊點頭道:“好巧。”

澹寧:“……?”

他身上有周睽種下的標記,他在哪裏周睽難道會不知道?

大概是他臉上的懷疑太過明顯,周睽輕笑了笑,把視線移到澹寧手中的玉佩上:“淩玄臺的人過來,是因為他們懷疑墨雲宗的人偷走了自己門派的一件貴寶。”

澹寧猛地看向周睽,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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